第32章 第 32 章(二、三更)(2 / 2)

通房宠 白鹿谓霜 14095 字 2023-11-01

阿梨才不理秦三娘,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想,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睡神转世吧,怎么还是好困啊……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饺子,饺子是猪肉酸菜馅的,特别开胃。

吃了后,阿梨便去换衣裳,秦三娘就坐在外间等她。

这时,一个书生走进来,眼神打量着书肆,似乎在找什么人。

秦三娘见状,立马“凶神恶煞”朝他瞪一眼,凶巴巴道,“看什么?买书就买书!还读书人呢,简直有辱斯文!”

那书生被秦三娘说得脸色涨红,匆匆买了毛笔和砚台,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秦三娘收好银子,递给看店的刘嫂,不忘嘱咐道,“再有这样借口来看你家掌柜的,别给好脸色。这些书生啊,个个油腔滑调,都是不靠谱的!”

秦三娘正殷殷嘱咐着的时候,阿梨从后院出来了,她比起刚来苏州时圆润了些,脸色红润,气色极好,孕态只是初显。她今日穿一身湖蓝的袄子,雪白的褶裙,纤瘦的腰,裹在湖蓝的袄子里,神情又温温柔柔的,看上去十分娴静。

秦三娘走过去挽她的胳膊,道,“叫刘嫂替你看着铺子便是,走,跟我回家。”

刘嫂也爽快道,“掌柜的去便是,有我看着,铺子里出不了事。”

阿梨点头应下,轻轻同刘嫂说了几句话,便跟着秦三娘出去了。

阿梨的书肆就在秦三娘胭脂铺的隔壁,上一次来苏州的时候,她做了个极为大胆的决定,几乎把全部家底都给了秦三娘,请她替自己买下那书肆。

其实,当时她同秦三娘也只有几面之缘,交情浅薄得可怜,却赌了一次。

好在,最后她赌赢了。

秦三娘没有昧下她的银子,非但替她买下了隔壁的书肆,为她聘了刘嫂看店,还如数将赚来的银两都给了她。

一个月前,她甩开侯夫人的人,一路艰难来到苏州,手里虽有银票,但到底不能坐吃山空,尤其后来又诊出了有孕,更有如晴天霹雳。

只是,这孩子真的很乖,跟着她一路从京城到苏州,从未折腾她,乖得叫阿梨不忍心抹杀它的存在。

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一人是她至亲,唯独这孩子,同她骨血相亲。

阿梨辗转反侧数夜,终是拿了主意,决定生下这孩子。

她有银子,有书肆,总不会养不起这孩子的。

就这般,阿梨做了决定,开始安安心心养胎,当时吃那假死药的时候,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如今回想,不由得有些担心,越发对自己的身子小心仔细起来。

阿梨仔细看着脚下,不敢分神,走得稳稳当当。

苏州不像京城,苏州虽然繁华,但到底不是天子脚下,街上还是有些衣衫褴褛的乞丐。

阿梨看见老人家和小孩子,便会心软去掏钱,她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就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秦三娘晓得她心软,也不说什么,等她给了铜钱,才又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便到了秦三娘家。

一座不大的院子,在巷

子深处,推门进去,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一口水井,井边有一颗树,阿梨仔细看了一眼,没看出来是什么树。

不像是她见过的桂花树或是梨树,但很高大,树干粗壮,看上去很叫人觉得安心可靠。到夏天的时候,在树底下乘凉,应该会很舒服惬意。

阿梨眼馋看了一眼那树,不由得想,自家后院也要载一棵才好,最好是能开花结果的那种,到时候花可以烘干做花茶,果子可以吃,吃不完的还可以做蜜饯果干。

这样想想,便觉得很高兴了。

阿梨抿着唇笑起来,正这时,便看见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那是个很清瘦的男人,阿梨第一眼看到,脑子里便只冒出一句话。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男人五官雅致,甚至是有一丝丝秀气的,如芝兰玉树一样,眼角有一颗痣,是真正的温润如玉。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唇色浅淡,看上去像是久病之人。

秦三娘替二人介绍,“二哥,这是阿梨。”

“阿梨,这是我二哥,你跟着我叫就行了。”

阿梨不大好意思那样喊,便客客气气喊他,“秦二哥。”

秦怀原本见妹妹又往家里带姑娘家,以为她还不死心,想说服自己成家,但听阿梨这般喊他,不好不理睬,便也颔首致意,温声回她,“阿梨姑娘。”

秦三娘在一旁笑,直到见自家兄长蹙眉了,才赶忙道,“二哥,我是找你帮忙来的!”

秦怀一愣,怀疑看了一眼三娘,到底是亲妹妹,还是点了头,“你说。”

秦三娘直接道,“二哥,你娶阿梨吧!”

这话一出,非但阿梨被震住了,就连秦怀,都被自家妹妹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

秦怀深吸一口气,脸色白了几分,他沉下声音,冷声道,“秦三,你胡说什么?没睡醒便回去睡。”

秦三娘也发现自己说这话太直接了些,不该在阿梨面前说的,忙道,“二哥,阿梨身子不舒服,让她进屋坐一会儿,我同你细说。”

秦怀到底做不出赶人的事,点了头,他看向阿梨,倒没有迁怒她,神情中甚至带了一丝歉意,温声道,“姑娘进屋坐一会儿。屋里有糕点茶水,自己取用便是,不必见外。”

阿梨早就待不下去了,此时见能走,赶忙就答应下来,小心翼翼进了屋子。

进了屋,脸便刷的一下就红了。倒不是她对只见了一面的秦怀有什么感情,只是,刚才三娘那般说,倒像她盯上了秦二哥一样。

好丢脸……

阿梨默默拿了糕点吃,努力散去脸上的热意。

而这边秦家兄妹,阿梨一走,秦怀便冷了脸,看向秦三娘,“你年纪也不小了,行事还如此糊涂,你可知你方才的话,是在毁人清誉。姑娘家名声何其重要,你怎么如此荒唐?!”

他说到气急,很是咳了一阵。

秦三娘顾不得心虚,极为紧张地扶着他,道,“二哥,你还好吧?你别生气,我知错了,你别动气。”

秦怀一阵咳嗽,面色反倒红润了些,像个正常人了,他轻轻拂开秦三娘的手,道,“你方才说要同我解释,现在说。”

秦三娘怕兄长恼怒,忙开始解释,“二哥,我想叫你娶阿梨,不是因为我不死心,而是因为,阿梨她需要一桩婚事。她原不是苏州的人,我不知她是从何处来的,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一人可以依靠,偏偏肚子里还有一个孩

子,我怕她伤心,也从不敢问什么。我曾经试探问过一句,孩子的父亲在哪里,阿梨摇头说,没有父亲。”

“我这般猜想,若是阿梨是愿意为那人怀孕生子的,那男人却抛妻弃子,害得妻子孤身出逃,便是个负心汉。若阿梨不愿意,那情况更糟糕些。我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很难过,阿梨是个很好的姑娘,又善良又心软,不该吃这些苦。”

秦怀见妹妹不似骗他,微微缓了脸色,道,“那这与我……与我娶她有什么干系?”

秦三娘接着道,“二哥应该知道,苏州唯有女户才可保全女子私产,否则一介弱女子,便是守着那书肆,也犹如稚儿抱金,引得旁人觊觎。可阿梨未曾婚嫁过,如何立得了女户?唯有嫁个可靠之人,方可保全自己。”

秦三娘说着,见自家兄长似有动摇,赶忙继续道,“我知道二哥你因为身子原因,不肯娶妻,怕耽误了旁人。但阿梨不同啊,你要是娶她,那根本不是害她,而是救她!”

秦怀眉心蹙起,仍旧没松口,只是道,“你容我想想。还有,你这话同阿梨姑娘说过了么?她愿意么?”

秦三娘哽住,小声道,“我还没同阿梨说。”

秦怀这回没训斥妹妹,而道,“你同阿梨姑娘好好商量,这事要她点头答应才可。我知你一片好心,但这世上多的是好心办坏事,你日后行事需得稳妥些。也不小了,你不肯再嫁,我也只纵着你,又为你立了女户。如今想想,方觉得后悔了,日后我不在了,你这样的性子,我如何安心。”

秦三娘眼眶顿时红了,转开脸,道,“二哥不放心我,那就守着我,别同爹娘大哥那样,又狠心丢下我一人!”

兄妹一母同胞,纵使性情迥异,却是天底下最亲之人,提及分离,即便是秦三娘这样面面俱到的女掌柜,也忍不住哭了。

秦怀哄了妹妹片刻,便叫她进屋,自己则在门口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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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娘进了屋子,看见阿梨,便走过去蹲下身,面带歉意道,“阿梨,方才是我一时着急了,你别生姐姐的气。”

阿梨哪里会生秦三娘的气,便拉她起来,“三娘你起来,我没生气。”

秦三娘这才起来了,在阿梨身边坐下,去握她的手,推心置腹道,“阿梨,你听我说。我方才不是说笑,这事我已经想了好几日了。这婚事对你、对二哥,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于你而言,你既然要留下这孩子,总不好叫它被旁人唤做野孩子,给它一个正经出身才行。再者,你那书肆如今还记在我名下,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未立女户,保不住书肆。可你若嫁给我二哥,便不一样了。我二哥是秀才,不说身份多高,总是能护着你的。”

“再说我二哥。我是嫁人后和离的,我二哥却是一直未曾成婚。他生来便天生不足,这些年从不肯提娶妻之事,但凡我说,他便总说自己时日不多,不想耽误好人家的姑娘。可我这个当妹妹的,怎么忍心看他孤零零一人。你同他成婚,日后你的孩子,便认我二哥做爹爹。不瞒你说,我确实有私心,我只盼着,能有人让他高兴,能陪陪他,哪怕只有几年,也是好的。”

阿梨沉默听着,她其实不敢成亲,好不容易从侯府逃出来了,她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再一次交出去。

但秦三娘方才句句在理,除非去立女户,否则她护不住书肆和自己。

她不是不知道,书肆时常有些胡搅蛮缠的客人,拍着柜台叫刘嫂喊掌柜的出来

,幸而秦三娘出面,才将人轰走。

但她立不了女户。

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动了一下,阿梨怔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她木在那里,秦三娘吓着了,忙哄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的。阿梨,你别吓我啊!”

阿梨回过神,温温柔柔朝吓坏了的秦三娘笑了一下,安慰她,“我没事,只是刚刚孩子动了一下。”

顿了顿,又道,“这是它第一次动。”

秦三娘面露欣喜之意,看那样子,很想去碰一碰阿梨的肚子,但又还是怕,便没敢摸严实了,只很轻很轻摸了一下,道,“我们宝宝真乖。”

摸完了,秦三娘才抬起头,问阿梨,“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阿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三娘,抱歉,我不想成亲,我觉得一个人就很好。”

她还是会怕,怕遇人不淑,怕失了自由,她豁出一条命逃出来,不是为了嫁人的。

秦三娘听罢,倒要没死缠烂打,立马道,“你不愿意,这事便作罢了,也怪我想得不够周全。”

说着,忍不住又笑起来,道,“其实我也觉得一个人很好,否则我早就成亲了。你若立得了女户,我根本不会给你出这个馊主意。其实你不愿意也好,你若真点头了,我还得喊你一声嫂嫂。岂不是差了辈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