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姑娘看不上。姑娘只说要小院,可小院哪里配得上姑娘的人品,按我说,只有去南街,宅子不单大,还有金泉哦,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入得了姑娘的眼。”
姜雍容问:“金泉是什么?”
牙人笑了:“姑娘一看就是才来云川的。金泉便是庭中水景,一所有水景的宅子,能让主人家身价倍增,人家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贵是贵些,但值得,像姑娘这样的人物,再适合不过。”
姜雍容道:“不必了,我只要两进的小院。”
叶慎四人住前一进,她住后一进,足够了。
牙人见她不动心,心里估摸着自己可能看走了眼,她也许有些来历,但囊中羞涩,买不起大宅。于是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道:“城中两进的小院就这么几间了,再有,可得到城外去了。那儿倒是便宜。”
此地已经靠近了城门,相隔不远,姜雍容便道:“那就去城外吧。”
牙人看了她半晌,脸上彻底不见了笑容,道:“小人只管城内的房子,城外的不大清楚。姑娘若是想要城外,还是另请高明吧。”
姜雍容也没多说,带着叶慎四人走向城门。
几人一路北上,早就买好了通关文牒,城门守卫验查过,四人便出了城门。
京城的城郊其实依然十分热闹,因为常有人被堵在城外进不去,要过夜,便有客栈,要吃饭,便有酒馆,还有各色卖吃食玩意儿的摊子。
从京城出城门,除了觉得城外的人少一些,街窄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云川城一出城门,城外和城内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城内繁华热闹,城外却是一片空旷,远远地零散地缀着几片房屋,大片大片的土地裸露在雪中。风大,雪也是稀松的,积不住,被风吹了就走,露出地上枯黄的草茬。
叶慎有点犹豫了:“大小姐,真要住城外?”
姜雍容道:“先看看再说。”
马儿们倒是很明显更喜欢城外,感觉到主人们的缰绳一松,
皆欢快地甩开了马蹄,在空旷的大地上向着最近的一所房屋奔去。
姜雍容发现在城外根本不用牙人,只问这所房屋的主人附近有没有谁房子买。
主人是个干瘦的老爷子,咕哝道:“买什么买?没人的,直管住。”
姜雍容原以为是这位老爷子年纪大了,脑子不大清楚,后来转了一圈,发现老爷子说得没有错,城外有不少房子门窗都塌了,院内杂草丛生,一看就荒废了挺久。
这一转就转到了中午,叶慎等人跟在姜安城身边日久,有行伍的习惯,随身带着水壶和干粮。因怕姜雍容吃不惯,便找了一户人家,想讨点热水用。
这户人家坐座在一棵大树下,树木的叶片早已经落尽,还没有冒出新芽,枝桠虬结,挣扎着指向天空。
主人家是一位眼盲的老妇人,带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子身上裹着粗糙的羊皮,脚上却是穿着一双簇新的棉鞋,小脸在寒风中吹得红通通的,盯着姜雍容手中的干粮,咽了口口水。
姜雍容便掰碎一块干粮,化在热水里泡开来,递给他。
小男孩摇摇头:“姐姐,你吃吧。要是给了我,你自己就没有了。”
姜雍容微笑:“姐姐还有很多。”
小男孩便问老妇人:“娘,这个姐姐给我吃的,我能吃吗?”
姜雍容有点意外。这妇人看上去满面皱纹,十分苍老,她原以为是男孩的祖母。
“这位姐姐的声音听上去中正平和,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气,想来是城中富户吧?”妇人的声音也和容貌一样衰老,“姐姐想来不难于此,元元吃吧,别忘了谢谢姐姐。”
小男孩这才接过,还端端正正向姜雍容鞠了一躬。
“夫人把孩子教得很好。”姜雍容由衷道。
妇人摇头道:“姑娘见笑了。外子去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怎么教孩子?”
姜雍容见她谈吐不俗,不像是一直住在城外的农人,但随意打听别人的过往终究冒昧,姜雍容转而问起为什么这一带有不少空房子。
“北狄人闹的。”妇人道,“他们时不时就来,抢东西,抢牛羊,抢人,看见什么抢什么,要是有个活路,谁会留在这里呢?”
姜雍容忍不住问道:“那夫人为何不搬?”
妇人笑了一下,笑得有几分嘲讽,只是这神情十分淡薄,一闪即逝:“地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怎么搬?”
姜雍容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话。
忽地,她感觉一阵微微的颤抖。
叶慎皱了皱眉,凝神细听。
元元放下碗,整个人趴在地上,惊叫道:“马蹄声!娘,北狄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