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姜雍容一直温和优雅,这三个字却是说得格外森冷,那眼神仿佛是从极高极冷处望来,不带一丝人气儿。
比起风长天的武力威慑,这样的神情似乎尤显得可怖。
胖妇人一直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给这眼神一望,当场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大夫仔细端详一下:“鼻子里的伤口将将愈合,额上的红肿也是刚起来,瘀血尚未晕开,受伤应是这两个时辰的事。”
姜雍容问:“有没有可能是昨日中午受的伤?”
周大夫笑了:“鼻血才刚刚止住,分明是
今日早晨的事,怎么能和昨日有关系?”
此言一出,人群大哗,原先替姜雍容说话的矮小男子道:“好啊,你这婆娘是来讹人的!”
胖妇人咬牙道:“周大夫,你莫不是被人蒙蔽了?我这孩儿确实是昨日中午受的伤。”
“你这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周大夫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我记得,他五岁的时候险险被你把眼睛都打瞎了,怎么现在还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他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我……我没打他,是天虎山的人打的,周大夫,你可不能不分是非黑白,站在天虎山那一边!”
周大夫眉头一皱:“我今年八十了,行医六十载,只治病,不问是非。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无半句虚言!”
这话掷地有声,人们纷纷点头。
姜雍容淡淡道:“金氏,你污蔑我天虎山也就罢了,怎么能污蔑到周大夫头上?周大夫悬壶济世,心怀大善,岂容你这般血口喷人?”
不就是激起众怒么,谁不会呢?
果然,方才被金氏等人激起来的民愤登时朝向了金氏,纷纷指责她心思歹毒,人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竟然连自己孩子都能打成这样,还想栽赃给天虎山。
又有人道,姜夫子人美心善,本来就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恶事,大家都是给这金氏骗了,错怪了好人。
大家又纷纷感谢周大夫仗义执言,要不是周大夫,大家就要冤枉好人了。
最后再得出一个结论,看来天虎山改邪归正,果然是真的,不然照往常天虎山的作风,哪有这对母子蹦跶的余地,风爷一只手就将这两人捏蚂蚁似的捏死了。
胖妇人宛如过街老鼠,整个人缩成一团,一手紧紧抓着刘子义,一面道:“她明明承认了,她承认自己打了我孩子!”
姜雍容走过去,拉住刘子义的手,将他从胖妇人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胖妇人尖叫:“你要干——”
一语未了,姜雍容反手一记耳光,甩在胖妇人脸上。
胖妇人捂着脸,顿了顿,瞬间就疯了似的扑向姜雍容。
姜雍容根本没有管她,打完便转身,因为有风长天在。
风长天出手,像拎鸡崽似的把胖妇人拎到人群里。
人们指着胖妇人的鼻子大骂,从小巷到大街,人群挤了一重又一重,哪怕是一人吐一个唾沫,也能把胖妇人淹死了。
姜雍容俯下身,眼睛望着刘子义的眼睛:“子义,你上过我的私塾,我便当你是我的学生。让你回家只是思过,并非是不要你了。今日我便再教你一件事:父母所做的并不一定是对的,父母也会做错事,当他们做错的事情,你不能和他们一道错,而应该站在正途,将他们拉回来。”
刘子义看看姜雍容,又看看母亲,脸上浮现又急切又为难的神色,渐渐趋于狂躁。
姜雍容想起刘子义在私塾里大闹的时候,脸上便是这样的神情。
她只是觉得这孩子可能不适合进学,却没有想过,每个孩子身上的缺点都是有原因的。
她开设私塾,只想替孩子们启蒙读书,却没有想过,教书育人,身为夫子,教书她做到了,育人却没有。
风长天看得
出刘子义这双眼睛中的愤怒,有些愤怒来自于仇恨,有些愤怒却来自于无能为力。
虽然只是个孩子,可一旦撒起疯来,只怕会伤到雍容。
但如今他已经很了解姜雍容的行事,此时要把她拉开,那是万万不行的,他只有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挡住任何意外的伤害。
“子义,父母打你,不是你的错,而是父母的错。他们不配为人父母。”姜雍容握住刘子义的双肩,“你将来长大,是要成为你父母这样不惜伤害孩子为自己谋利的大人,还是想要成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大人?都在你这一念之间。”
她的神情郑重而温和,不像是面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倒像是面对一个同龄的大人。
刘子义看着她,眼中的愤怒一点一点消散,整个人像是被软化了,他低下了头,伸出了左手,“夫子打的是我的手心,拿戒尺打了三下。”
人们纷纷点头,夫子教训不听话的学生,打手心那纯然是天经地义的。
胖妇人尖声道:“你这个孽障,在家里我是怎么教你的——”
她的话没说完,叶慎忽然拔出刀,蹿到她的面前,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声惊叫已经到了喉头,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叶慎的刀面挡住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跌落在地上,是一支细小的飞刀。
胖妇人盯着那支飞刀,眼珠子都快滚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是有人想要杀了她,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