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坐在马车上,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坐在车内,宇文护却是看着外头发呆。
李安坐在他的身边,不敢言语。
宇文护看着外头那府邸之上挂着的白幡,忍不住别过头。
「给阵亡将士们的赏赐,都已经下达了吧?」
「主公,二十天前就已经完成了。」
「可惜啊,当初我便迟疑着要不要出兵,若非突厥人再三劝说,我是不会出兵的,若是不出兵就好了,继续积攒实力我积累了好多年,就这麽打没了。」
看着有些悲痛的宇文护,李安劝说道:「战事有胜有负,主公定然是能平定齐国,完成先王的遗愿。」
宇文护摇了摇头只是平静的说道:「我没有能出征作战的本事,只要能保大周不失就好。」
马车继续前进,路边有孩童正在追逐玩闹,嘴里哼唱着童谣。
「草不保,地埋人,沙生泉」
当一行人来到皇宫门口的时候,甲士们直接打开了大门,宇文护是能直接驾车进入皇宫的,有这种特殊待遇的人,当下也就宇文护一个人。
宇文护下了车,放眼望去,四处皆是甲士。
见到宇文护,众人纷纷行礼拜见,宇文护让李安待在这里,自己则是快步朝着大殿走去。
宇文护今年也有五十多岁了,虽然没有什麽疾病,但是腿脚不如当年,走台阶还是有些吃力。
他边走边想着国内诸事,忧心忡忡。
刘桃子崛起的速度实在太快,国内虽然有精兵强将,可这些强将们,许多都不是能信任的。
若是太过放权,他们就会反咬一口,若是不放权,自己又无人可用。
战败之后,各地都需要救助,而偏偏庙堂也不富裕,接下来的几年里,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刘桃子做大,好在,对方也无法限制自己,将精力放在了本土之上,这下,大家就是公平竞争了,就看谁先崛起,谁先恢复,而后堂堂正正的来上一场。
宇文护手持玉笏,就这麽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台阶,终于是来到了文安殿。
可皇帝并不在此处,宇文护便在此处等候。
这里有几个阉人,宇文护就将他们叫过来,跟他们询问皇帝近期内的学业。
阉人自然也是如实告知。
宇文邕非常的聪慧,却不喜欢读书,很喜欢喝酒。
听着阉人们的讲述,宇文护眉头紧皱,不断的摇头,「岂能如此呢?」
片刻之后,就看到宇文邕急匆匆的出现在了此处,他穿着短衣,浑身大汗,快步走到宇文护面前,宇文护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
宇文邕苦笑着行礼,「失礼了,我不知您要来,方才正在跟几个侍卫角抵游戏。」
宇文护皱起眉头,严肃的说道:「身为天子,怎麽能轻视学业呢?」
「陛下整日吃酒,还与侍卫们游戏,就是不用心学业,我给陛下找的那些老师,他们都是很有才能的人,陛下为何不学?」
宇文邕面露苦色,「这读书实在令人厌倦,往后朕定然会用心学习。」
宇文护又说了他几句,忽问起了宇文直的事情。
「我听闻卫国公几次前来皇宫,与陛下单独相见,是为了什麽事呢?」
宇文邕无奈的说道:「这件事,我正要找您来说呢。」
「他想要跟宇文宪一样执掌军队,当军队统帅,他几次来找我,求我册封他为将军。」
宇文护想了想,这确实像是宇文直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冷笑着说道:「陛下勿要理会他。」
「他是嫉妒齐国公,故而萌生了如此念头,只要不理会他,他就不会再来叨扰陛下了。」
宇文邕点点头,觉得也是这样。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宇文护说道:「我听人说,陛下想让我去见见皇太后?」
「不知是为了何事去见她呢?」
宇文邕长叹了一声,「兄长有所不知。」
「太后年事已高,却变得越来越爱喝酒,若不是最亲近的人,她就不准拜见,时而开心,时而愤怒,脾气很是反常。」
「我先前几次去劝说可没有任何用,她就是听不下去。」
「我就想她平日里最是喜爱兄长,若是兄长能劝说几句,我想她一定会答应的。」
宇文护点点头,「好。」
宇文邕赶忙从怀里拿出了一本《酒诰》,笑着说道:「您就拿这个来劝说太后好了。」
宇文护接过了书,宇文邕就将他手里的玉笏接过来。
在宇文邕的带领下,两人一同朝着含仁殿走去。
两旁的甲士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女官和阉人。
宇文护大步向前,一路走进了殿内。
叱奴太后坐在上位,看起来有些犯困,听到脚步声,她方才赶忙抬起头来,这位叱奴太后实际上只是宇文泰的小妾而已,只是因为宇文邕继位,她才成为了太后。
宇文护以正式的臣子礼拜见了太后。
而后,他就跪了下来,拿着手里的书,开始大声的朗读了起来。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宇文邕低着头,站在他的身后,听着宇文护念诵。
宇文护的语速越来越快,外头有风声传来,与宇文护的念诵声夹杂在一起。
「嘭~~~」
只听到一声巨响。
宇文邕举起手里的玉笏,狠狠一下,砸在了宇文护的后脑勺。
宇文护只觉得脑后一痛,随即倒在了地上,宇文护不知发生了什麽,脑后的重击让他一时间失了神,陷入了浑噩之中。
两旁的阉人急忙上前,宇文邕大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那几个阉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宇文护,却是不敢下手,浑身颤抖。
就在此刻,就看到从一旁冲出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宇文直,他手持利刃,藏在这里好久了,看到宇文护倒在地上,他迅速冲过来,举起了剑,对着宇文护就开始砍杀起来。
「噗哧!」
「噗嗤!」
「噗嗤!」
宇文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之中,不断的挥砍。
也不知是砍了多少次,面前的宇文护被他完全砍成了碎片,想要凑都凑不整齐。
宇文直喘着大气,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惶恐。
他浑身都沾染了血迹。
今日,他是提前来到皇宫的,刚到皇宫,宇文邕就让他到太后这里藏起来。
宇文直跟宇文邕都是太后所生的,乃是同胞兄弟。
宇文直一直都不知道自家兄长到底要做什麽,也不知道计划,直到他看到宇文护被打翻在地,这才明白了自己为什麽要藏在此处。
他看向了一旁的宇文邕,胸口剧烈的起伏。
「兄长,我杀掉他了!」
「兄长!!成功了!!」
宇文邕站在一旁,看着血泊之中的那堆肉,他的脸色却还是跟从前一样,就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没有杀权臣的亢奋,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他就那麽平静的看着宇文护的尸体。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上位,满脸惊恐的太后。
他随即朝着太后行了礼。
「让太后受惊了。」
「无碍,无碍,除了就好,外头那些人,你要怎麽办呢?」
「这些人好说,我早已联络好了人,宇文护一死,就可以对他们动手了。」
「请母亲勿要惧怕且在此处等着我。」
「阿直,你跟我来。」
宇文邕领着弟弟,朝着外头走去。
宇文直此刻却有着无数个问题,人是杀了,可他麾下那麽多人,那麽多将,这些人要怎麽办呢??
「传朕诏令,让右宫伯长孙览前来拜见朕!!」
宇文邕大声说着,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弟弟。
「大业,就从今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