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混乱的重庆府
「就是,不说清楚,我们可不敢去!」
「您别见怪,这是规矩。」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说话。
李衍一行人也被吸引,不过只是露了个门缝,站在门后聆听。
这种事,确实是规矩。
就是普通班子去唱戏,也不能胡乱答应,有些东西必须搞清楚这行当,毕竟是下九流,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走江湖的,各种忌讳更多,稍不留心就是麻烦。
比如主家有啥忌讳,都得提前打听清楚。
主人家是官员,就得避免戏服跟人家官袍同色,台上不能出现皇帝」
主人家有什么小名,戏文里就得略过相似字眼,实在躲不开,就要把这段删掉。人若名声不好,就别演什麽包青天-」
就连唱什麽戏,都得弄清楚。
比如兖州阳谷县西北有墓,俗称西门冢,传闻乃西门庆之墓,当地就不演《水浒传》
关圣帝君家乡,禁演《走麦城》,金陵不演《取金陵》,鄂州丹江不演《美案》
碰到人家供财神开业,你若敢演《封神传》,钉头七箭书弄死赵公明,砸了你的戏台子,人全部打成残废,官府也懒得搭理·
这还是普通人都知道的事。
若是碰到古怪的,那更得提防。
否则钱没挣上,小命都得搭进去。
为首的小厮脸色难看,但见众人油盐不进,只得弯腰拱手道:「诸位莫怪,我们老爷运货时遭遇水匪,人没了,今日已下葬,先生说要连唱三天戏,必须从今晚开始。」
「横死之人?」
戏班子不少人听到,纷纷变了脸色。
咪咪咪!
有几家直接关门。
还有一名老者,见那仆人不知所措的样子,叹了口气,低声提醒道:「这位先生,也别怪咱们胆小,横死之人的戏,最容易出事,一般的戏班子,可不敢接。」
说着,又掐指一算,脸色难看道:「今日十月初六,甲辰年,甲戌月,甲戌日,日值岁破,大事不宜,定的这日子下葬·—您还是多留心着点吧。」
「可别说是老夫提醒的。」
他似乎知道失言,急匆匆回到小院,将门死死关上,不再多说半句话。
转眼间,整条街就静悄悄一片。
打着灯笼的几名仆人,顿时面面相。
「怎麽办?」
「怪不得几家大班子都不接—」
「麽哥,那先生不会有问题吧。
「别瞎说,鲁先生是老爷故交,已经提醒过此事,今日必须找到人!「
为首的仆役满眼着急。
咪唢!
他将手中锣鼓敲得更响,高声道:「诸位,我家夫人说了,谁要接了,赏钱翻倍,周家还能帮他的班子,在重庆府扎根立足!」
「三百两!」
「四百两!」
「五百两!」
「一千两!」
看得出来,这仆人是得了主人家应承,一边敲锣,一边提高筹码。
喊到一千两时,他终于绝望,垂头丧气,扭头对着其他人说道:「走吧,再去找其他地方看看。」
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们喊到一千两,又答应帮人立足后,终于左侧一户院子的破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
一名汉子阔步走出,先是抱了抱拳,随后沉声道:「阁下说的,可是真的?」
「若能在重庆府立足,我吴字班就接了这活,但钱要先给,还得立下字据!」
「给钱!」
仆人二话不说,当即让人端上银子。
「好!」
那汉子点了点头,转身回到院中,对着一帮老少拱手沉声道:「诸位,自师傅死后,咱们就颠沛流离,三叔他们又染了病,需要医治。」
「跑到成都,不一定能挣几个钱,还不如在这里拼一把,说不定能有个落脚之地。」
「好!师兄,听你的。」
这个戏班子,显然已陷入困境,碰到这种戏,哪怕犯了禁忌,也得拼一把。
见众人纷纷点头,汉子深深吸了口气,「好,请祖师爷压阵,动身!」
一声令下,戏班子里的人,顿时忙碌起来,装箱,放跑,点燃香烛,对着供奉的两尊神像叩拜。
随后,专门派出两人,恭恭敬敬抬着神像,红布遮盖,前方还有人端着香炉,如发兵一般,浩浩荡荡出了门。
其他院子里,也有人探出脑袋。
有人羡慕,有人嘲讽,有人等着看笑话。
院子里,沙里飞则好奇道:「戏班子不是供奉老郎神麽,怎麽抬了两尊神?」
白浣摇头道:「这是川剧班子,供奉两个祖师爷,一位画作白面黑三须穿龙袍,正是唐明皇,老郎神。」
「另一位,画作白面无须穿龙袍,乃是后唐庄宗皇帝李存。」
「李存继位不久,便沉迷于川剧,将其推向巅峰,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李天下』,常与戏子们一起粉墨登场,因此也被奉为祖师爷。
王道玄也抚须点头道:「两尊神像,都是请了阴神坐镇,香火供奉不少年,一般的场子,都能镇住,怪不得敢接这活。」
「即便横死之人,应该也能扛过,但终究要冒些风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看过热闹后,众人便纷纷返回房间。
连日赶路,再加上刚脱离险境,又吃了顿热乎饭,倦意涌上,很快就纷纷睡熟。
但李衍等人,依旧分批守夜,
小白狐初七,也终于能开始干活,一边趴在房顶,对着夜空吐纳,一边观察周围动静,
这小家伙的作息,越来越与众人相反,通常是白天躲在吕三背囊里呼呼大睡,夜晚活动。
至于李衍,则坐在篝火旁打坐存神。
存神空间内,阴海翻腾,罗鄯山越发高耸,一座宫阙,三座神殿,在阴阳之作用下,不断变得凝实———·
咚咚咚!
天刚刚亮,敲门声就响起。
院子里的篝火早已燃起,李衍守夜后回房补觉,那些白家女子,则忙里忙外,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熬着粥。
沙里飞打开门一看,正是乞弓刘三。
这小子,虽然还是破衣烂衫,但里面却换了件暖和的贴身棉袄,身上衣衫明显洗过,也没了昨日一身臭,还有股脂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