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却捉襟见肘,左支右绌,军舰下水的越来越少,陆军也是兵员军械短缺,打了一个又一个败仗,于是越来越难借到钱。
最后胜负已定,英吉利大获全胜,逼着投降的法兰西赔钱,把借的钱,本息一起算到了法兰西头上。
战争就是如此,赢者通吃。
由此也说明了,金融可以兴国,也能亡国。」
朱翊钧用春秋笔法讲了一个西夷故事,听得杨金水目光炯炯。
想不到金融也是屠龙技。
「金融以钱生钱,来钱又多又快。尤其是工商大兴,它因此获得的利润越大。人性是贪婪的,有了许多,还想更多。
不仅想赚得多,还想赚得轻松,拼命地压榨工商的利润吸血,还把吸来的血转投向其它的,比如放高利贷丶典押丶倒卖债券丶操作股票,什麽来钱又快又多,他们就搞什麽。
搞到最后,金融从此前大力帮助工商,后面变成了阻碍工商。我们要引以为戒。
我们要永远记住,金融只是推动生产力发展丶活经济兴工商丶强国富民的工具,千万不要本末倒置,为了金融更好的赚钱,而去改变经济模式,逼迫工商实业背弃强国富民的准则。
金水,你要记住了。」
「皇上,奴婢记住了。」杨金水连忙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恭敬地答道。
朱翊钧惬意地往藤椅上一靠,又问道:「索南嘉措丶札巴坚赞丶赤罗嘉措等六位大喇嘛,都安排好了吗?」
「回皇爷的话,都安排好了。」
「朕听说,安排他们还费了点周折?」
杨金水讪讪地答道:「是的皇爷。主要是京城里的佛刹,能拿得出手的,没剩下几家了。」
还有这事?
朱翊钧想了想,好像真有这麽回事,根源还在自己身上。
隆庆元年,父皇即位,自己以秉政太子身份,顺应朝野民意,清算嘉靖朝那些得宠的奸佞道士,把曾经香火遍及畿辅京师的道门,好好清理一遍。
但是自己打定主意,不能让道门孤单。
你永远不会独行!
顺带着把释门也一并清理,还请出了从广东召回的海瑞海刚峰。
倚天剑一出,剑下无冤魂!
厘正佛道积弊,清退被侵占的田地宅院,斥罢非法剃度的僧道。
道门不仅大受挫折,连同释门也损失惨重,此前被称为僧海的京师,连秃子都不敢轻易出门了。
后来几年,道门由于自己看在皇爷爷面子上,留了些香火情,白云观丶神乐观丶玄都观等几家知名的道观,该保留的保留下,该迁移城外迁移城外,还扩大规模了。。
但是释门却一蹶不振。
那几年官制改革,中枢增加了许多衙门,官吏同体,扩大规模,许多旧有的官署衙门不够用,于是就直接徵用佛刹。
反正它上面没人,柿子挑软的捏。
大报国仁慈院被锦衣卫占了去,柏林院归了太医院,大隆福院被隔着不远的戎政府占了去。后来戎政府搬到大明门右侧,原址又成了京营提督衙门,大隆福院成了其中一部分。
大兴隆被御史台占了去,把新设的司理院安排在那里。
功德院被御史台隔壁的刑部占了去,用来安置新设的中央检法厅。
其它大大小小的佛刹,被中枢六部诸寺,五军都督府,以及公学丶书院丶医院丶卫生所丶巡警所等大大小小机构想方设法占了去。
目前只剩下僧录司所在地的大隆善院等寥寥几座佛刹。
索南嘉措等六位大喇嘛赶到京师时,礼部突然发现,大隆善院挤不下这麽多僧人。他们身边都带着上百位随从僧人,又不能安排在一个地方。
藏传佛教不同派系的大喇嘛,见了面三言两语不对头就能打起来的那种,必须分开安排。
礼部官员头大了三圈,恨不得找棵歪脖子树自缢算了。
礼部尚书潘晟实在没办法,跑去找神通广大的杨金水帮忙,找了几处家庙,这才把六大喇嘛连同他们的随从安顿下来。
听杨金水讲述了前后情况,朱翊钧点点头,「现在蒙古漠南漠北,还有青海乌斯藏,陆续纳入大明版图。
佛门在这几处地方举足轻重,笼络那些大喇嘛们,可以帮助我们羁置安抚漠南漠北和青藏万民。
该重视要重视起来。你拟旨,在京畿附近,给六位大喇嘛各修一座主庙,还有真义宗,持戒苦修,敬佛修身,这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
嘴里念着普渡众生,身披绫罗绸缎,住在雕梁画栋,收着租子,放着典当,豢养沙弥随从,出入与官宦权贵一般。
这样的普渡众生,朕绝不允许在大明出现。
真义宗这样的佛门就应该好好弘扬。给他们也修一座主庙,以他们的戒律编为天下释门戒律。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出家人就该有出家人的样子。」
「遵旨!」
杨金水知道皇上就是这样的脾性。
佛门在他的眼里,就是安抚万民的工具。该打压就大力打压,有用的时候就好好的用起来。
「金水,听说潘应龙在南城旧城改造,还有东丶西丶北三城扩建上,做得如火如荼,极有章法?」
「回皇爷的话,奴婢前些日子有事去了一趟南城,完全不敢认了,仿佛变了一个新城。东西北三面新城扩建,听说目前地基已经勘察完成,处在规划阶段。
规划书听说在顺天府合议通过,已经报到内阁了。」
朱翊钧点点头:「潘应龙是能臣。有空朕要到京师各城微服私访看看。滦州数百里,朕去看了,天子脚下却没有亲眼看看,不行啊。
还有南京和江南,朕也想着去看看,去给孝陵祭拜,还有承天府纯德山显陵,朕答应过皇爷爷,也要亲自去祭拜。
大明这麽大,朕到处都想去看看。」
「皇爷万金之身,出行卤薄驻跸都不是小事,需得慎重再三。」杨金水谨慎地答道。
「哈哈,看把你紧张的。一次东巡,把你们给操劳的,都痩了好几斤。不着急,朕至少得等你们把膘养回来再说。」
杨金水也笑了。
「皇爷。」冯保抱着一迭奏本在门口禀告道。
「冯保来了,进来。是不是有军国事?」
「皇爷,湖广总督王一鹗的急奏呈了上来。」
「给朕看看。」
冯保走了进来,与站在朱翊钧身边的杨金水对视一眼,两人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是在空中交织的目光,闪着火星子。
朱翊钧把王一鹗的奏本翻看了一遍,点点头:「湖南的杂草歪树,被狠狠清理的一遍,他该做正事了。
用人不疑。朕由他去做,且看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