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目光已落在韩昭捧着的那本册子上。
那是一本成年人巴掌大的册子,从纸页上看,纸张厚实,质地良好。
只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本册子泛着黄,却很平整,应是被保存的极好。
韩昭捧着册子,抬起脚,靠近桌子前,呈到皇上面前。
这个小灯匠此刻表情平静,又透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皇上抬头扫了她一眼,心内倒真有些好奇,这小册子上究竟是什么。
姓裴的京城高官,的确有那么几个。
若是八九年前死去的,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侍郎。
这人竟是来申冤的?
皇上接过韩昭手中的册子,放在书桌上,掀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些人名,后面跟着银两数量,像是一本礼金簿。
他又翻到第二页,依旧如此。
只是,皇上眉头微皱,发现这些名字好像都是本朝官员的名称。
后面的银钱数量从五百到五千,不一而足。
他又快速翻过几页,后面与上几页又隔了大半年,记载的更加详细了: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收青阳县县令五百两,为其女谋进宫选秀名额。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收庆元府府尹三千两,调任广华府府尹空缺。
金额到后面越来越大,甚至有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收怀阳府知府三万两,举荐其任巡盐监察御史。
越到后面,那些官员名称越是他时常能听到的那些。
直到翻到后面有一页,空着的一页,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天下谁为社稷忙,唯我一人温俭仁。
那熟悉的字迹不用署名,他都能认出来。
他日日在内阁的票拟上见到。
那句话赫然是温阁老的字迹。
真是狂妄的目无王法了,即使平常也不是没听过关于温阁老的传闻,真的亲眼所见,皇上还是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
韩昭心里被吓了一跳,立马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皇上接过册子之后,她就小心翼翼的去觑皇上面上的神情,眼见他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快速地翻阅册子,再到最后动怒。
韩昭被吓了一跳,但心内也松了一口气,动怒就好。
动怒,说明皇上还是被温阁老的贪婪,张狂,目无王法而气到。
皇上气极反笑:“好一个温阁老!”
又面色不善地问韩昭:“你呈上这个,就不怕朕杀了你灭口?”
“草民怕,可是草民答应过那个枉死的小姑娘,要把这个册子送到皇上手里。她们一家人为了这本册子,已含冤而死,草民也不想皇上再受到奸人蒙蔽。”韩昭低着头,说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
皇上冷声:“你口口声声说的奸人,是温阁老。你不知道温俭仁在京城口口相传,我大周可是在他肩上担着的。”
韩昭初入京就听小乞丐说过这样的传闻,可她不信哪个皇帝会爱听这话。
“草民初来京城不知道这些传闻。但草民自小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草民作为老百姓,只知道是皇帝在管理着这个国家,为人臣子,为皇上解忧排难是应当的。那是他职责所在。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而非温阁老的天下。”
皇上面上神情舒缓,轻轻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