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来找过你吗?”
曲年忽然想到昨晚的那个电话,刚想撒谎,但看见那双枯如死水的眼的时候又嚅嗫着说不出话。
李秀春闭了闭眼,心下了然,脸上松垂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露出一副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曲年从来没见过他妈这幅样子,心里迅速地回想了自己有没有对曲聿远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半响才试探性地开口道:
“是因为工资卡的事情吗?”
曲聿远的工资卡一直在他身边,之前曲聿远没有要回去,他也就贪婪地收着,直到事发才斟酌着解释道:“是他放在我这里保管的,说以后等他结婚了再还给他。”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女人什么痛点上,喉咙里发出一句古怪的赫嗤声,道:“他连工资卡都给你了?”
曲年要辩解的时候又被她打断了:“结婚?”
喃喃了几遍,目光呆滞地盯着曲年重复道:“结婚?”
她像根枯死的木头横隔在沙发上,干巴、浸满风霜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根崎岖丑陋的木棍,木棍上面还沾了点不明的红色污渍,整个人快和昏沉沉的背景融为一体了。
压抑的环境让曲年心突突跳,刚要开口,就看见刚才还形容衰骸的女人一瞬间紧紧咬住了牙,眼球都快迸出,手中的棍子重重地落到他的后背上。
太过于突然,曲年被打地跪摔在地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听见一句凄厉的女声:“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遇见你就那么的不幸!”
“好不容易有了小远,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下了你!”
看着瘦弱的女人,拿着棍子对准地上蜷缩的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棍子与肉体触碰发出的闷哼声,一声又一声,像极了很久之前她年轻时候,在农村池塘里洗衣服时,衣槌敲打衣服的声音。
那个时候李秀春还算是幸福的。
就算因为美经常遭受村子里二流子的骚扰她也不在乎,她的丈夫会保护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该死的善良,不在某天曲国良远行的夜晚,看见门口受伤的二流子,并心软让他进屋喝了水,休息了一会,那么她可能会一直幸福下去。
曲国良开始还会挥着拳头维护,后面就只剩下喝酒,拳头的方向也变了。
李秀春有时候躺在柴垛里会恨自己的心软,她以为等流言过去就好了,可她怀孕了。
原本可能是爱的结晶,如今却变成了“耻辱”的见证。
荒诞的流言蜚语开始变本加厉,演变到最后就变成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杂种。
渐渐地,李秀春的心态也变了,从最初坚定地说那些都是假的,到后面被折磨恍惚到开始怀疑自己怀的到底是谁的。
要是曲年不出生就好了。
这是李秀春被打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心中最浅显的想法。
好在后面曲聿远出生了,争气,“血统”也纯正,曲国良也因为酗酒上山摔死了。
她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直到昨晚她听曲聿远拒绝了去更好的研究所,两个人争执了半天,后面她去他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的那本日记本。
记忆中棒槌落在自己身上的声音慢慢与现实重合,她拿着棍子猛得与地上的一双眼对上,流着泪无措的眼神,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咣当一声棍子掉在了地上。
李秀春的理智慢慢复苏,看见地上蜷缩着的人的时候,眼泪倏地落下,惶恐又不知所措地上前搂住了额头已经开始流血的人,抖声道:“年年?妈妈、妈妈——”
她佝偻着腰,面上布满了年轻的李秀春第一次看见襁褓中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