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子楚虽然是兄弟,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不是很熟,一时间不知道聊什么好,干脆直奔主题,说:“我有一样东西要给阿兄看,在里屋,我现在去拿,阿兄等我。”
子楚温和地一笑:“去吧,我等着便是。”
赵琨轻轻推动铜马车一下,让它在几案上滑行出一小段距离,随即转身,风风火火地跑进里屋。木质的走廊上,顿时响起一连串噔噔噔的轻快的脚步声。
很快,他取来指南针,双手捧到子楚的面前,打开翻盖,露出指针和方位盘,介绍道:“这个东西叫指南针,可以随时指明方向。功能与司南类似。兄长试一试,平托指南针,一定要平放才可以哦,等悬针(磁针)静止的时候,蓝色的一端指向北方,红色的一端指向南方。”
子楚来回转动指南针,琢磨了一会儿,兴奋地说:“这比司南好用,琨弟,指南针的方向准确吗?是只有这一个,还是能造出很多个?”
赵琨想了想,回答道:“准确,也能批量制作。不过使用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铁质物品,还有磁石。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送给阿兄。”
其实存在磁偏角,但他已经校正过,不影响实战。他在绢帛上画图,耐心地教子楚怎么利用日影来确定地理子午,校正指南针。
子楚一阵惊喜,这东西要是给每个秦国的将领都配备一个,就再也不用担心阴雨天太阳被乌云遮住,或者看不见北辰星(北极星)的夜晚,秦军在荒郊野岭难以辨别方向。
从古至今,军队迷路,不能按时到达指定的作战地点,导致国家损失惨重的例子可不少。
如果指南针跟赵琨描述的一致,这算大功一件。
子楚没有立即相信一个六岁孩童的话,而是小心翼翼地合上翻盖,生怕磕坏了,将指南针装在铺着锦缎的匣子里,把赵琨手绘的图也放进去,连匣子一起揣进怀中,打算过一会儿对着章台宫的日晷确认一下,那个日晷上也标注了正南方位。再试用几天,没有问题就在军中推广。
子楚完全是一副对待稀世珍宝的模样,惹得赵琨偷着乐,他抿唇微笑:“阿兄放心,我将制作指南针的方法写下来,也交给阿兄保管。”
子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琨弟,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赵琨被问住了,这要怎么编?
小说里,穿越者利用超越时代的知识,无往不利。然而现实中,每个人都有时代局限性,从地心说到日心说,到我们发现日心说其实也不完全正确。这些所有在现代看起来不正确的东西,在古人生活的那个时代都是被普遍认可的真理。
能够超越时代、跳出这种限制的人,遇到的阻力也会是普通人的千倍万倍。比如反对地心说被烧死的那位,以及反对地心说害怕被烧死的那位。历朝历代,主持变法革新的人也多半没有好结局。
赵琨在网上看过一个故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暑假,村里来了一个城里的小孩,大家一起玩耍的时候,所有孩子都说唐僧的袈裟是黑色的,只有城里的小孩坚持唐僧的袈裟是红色,于是吵起来,村里的孩子群殴了城里的孩子,逼迫他改口。又过了几年,村里也有了彩色电视机,跟黑白电视机一对比,大家才知道唐僧的袈裟的确是红色的。
小时候,看秦皇汉武求仙问药,看法国国王路易十三为了躲避疫情,长年不洗澡,赵琨觉得他们十分可笑。
后来,他几乎可以确定——再过几百年、一千年、两千年,后世的人看现代人的一些行为也会同样可笑。
甚至不用那么漫长的时光,爷爷奶奶辈的一些生活习惯、养生经验、上演了两回的抢盐风潮,大家能完全认同吗?
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