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琨轻叹一声,将水杯推到岁安的面前,对他说:“先喝点水吧。”
岁安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他出身于军户家庭,父兄都是大秦的锐士1。属于精锐部队的低阶小军官。这段时间,他过得就像做梦一样。先是因为长安君成蟜叛乱,他的父兄受到牵连,被斩首。他母亲没入官奴,被大户人家买走。他因为还不满十六岁,最终没入隐宫,恰好赶上秦王政扩充后宫,大宦官原本要将他阉割了,送去伺候宫里的妃嫔。
刚巧镐池君身边缺一名小宦官,让朱家来隐宫挑选,已经挑了两次,两个都不太合用。镐池君就亲自来挑人,在屋外听见岁安惊恐的叫声,制止了要给他“净身”的大宦官。
实施宫刑之前,要先清肠胃,岁安已经在光线昏暗的小屋子里饿了三天,都没什么力气了,又被蒙住双眼,绑缚在刑具上,准备阉割。是镐池君拔剑斩断了麻绳,将他扶起来,带上了马车。还让朱家派人去将他母亲赎出来,也安置在镐池乡。
他从小就笨手笨脚的,在隐宫挨过不少打,才学得稍微机灵一些。但要侍奉镐池君,显然是不够看的。万幸镐池君脾气好,茶水凉了没换,收拾书房的时候文书的分类没弄对,许多事情办得不到位,也只是心平气和地稍微提点几句,并不会因此责罚别人。
然而岁安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关键是管事的也会暗中观察他们这些新来的小宦官,如果镐池君指点了两三次,同一件事还做不好,就会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去。所以岁安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去找伯高,向他请教如何照顾镐池君的起居。
一开始,伯高明显不太欢迎岁安,听他说明来意,微微挑眉,直接一把将门甩上,一想到这是取代他留在镐池君身边的小宦官,心中就异常排斥对方,恨不得一脚踢死。镐池君怎么又胡乱救人,还捡回镐池乡?伯高是第一个,岁安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从深渊中被解救出来,得以重见光明的人是什么心态,伯高太懂了,他当初是怎样费尽心机的要留下,这个岁安,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门板险些撞到岁安的鼻子。岁安不肯走,就隔着门诚恳地祈求,说起镐池君救过他,他想要报恩。
“嘭!”
伯高狠狠地踹了一下门,语气不善:“闭嘴,你想报恩,跟我有什么关系?”
岁安沉默了许久,结结巴巴地说:“你不在,镐池君很、很不习惯。他已经换了两个贴身的宦官,我是第三个。可是我太蠢笨了。镐池君的文书写了一半,今天要继续写,让我研墨,我研的墨浓淡不匀,还有渣子。镐池君没说什么,但是他亲手研墨,又将文书重写一遍,浪费了不少时间。我、我……”
雕花的乌木门突然打开,伯高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道:“进来,我教你研墨。”
岁安在伯高这里学了不少东西,比如公文写作的格式、往来文书的分类整理……甚至包括镐池君习惯的茶水和洗脚水的温度,吃葡萄要剥皮之类的细节,伯高也都一一指点。
随着镐池君越来越喜欢将岁安带在身边,伯高开始吃味,时不时地闹点小情绪,岁安也都默默地忍了。最终,他侍奉镐池君的时候得心应手,从一众侍从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镐池君的左膀右臂。
赵琨想了想,吩咐岁安:“明天的门客选拔,将荆轲和高渐离安排在前边,我要会一会他们。
第二天,赵琨跟甘罗谈笑风生的时候,竹帘被卷起,清风穿堂而入,一角布衣先被风吹进了赵琨的视野中。
进来的是两位青年男子,一个容貌俊雅,气质忧郁,十指修长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