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他耳廓滚烫的温度仍旧未曾湮灭。

萧正青反而眼皮很沉，喃喃自语了一阵又睡下了。

应默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最终夺门而出，到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才觉得稍好一些。

萧正青的手术结果非常成功，萧正青刚一清醒，助手送来的第一顿饭喂进嘴里，就发现与往日的不同。

他的味觉醒觉都相当敏感，炖肉里的每一味香料都能完整无误地辨别出来。

百里香、茴香、迷迭香、大蒜头，炖肉里芦笋的清脆鲜香，以及咬断茎部古怪的涩香，在口齿间蔓延。

萧正青术后身体虚弱，乏力地靠在升降病床上，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脑袋七荤八素的，兴奋般瞬间充斥了全身，激动的浑身颤抖，难以克制内心的喜悦。

他难以抑制的狂喜，不由哈哈大笑。

萧正青正吃着餐盘里的炖肉和豆子，应默躲得远远的，靠在远处的窗边，他捂着嘴巴。

窗外的小风吹进屋子，带走屋子里的饭菜香味，应默的脸色仍旧煞白一片。

听到他笑声，应默微微掀开眼皮，惊恐地看向他。

“怎么了？”

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萧正青被术后反应弄得神经痉挛，才神经兮兮地狂笑不止。

萧正青立刻定住情绪，清清嗓子：“我的味觉和嗅觉恢复了。”

他说着，还嗅了嗅轻浅的餐盘里的豌豆，缓缓解释着。

这道豌豆对于萧正青而言，是料理中最为简单的一道，也是料理的入门级，只不过医院餐做的比较仓促，缺失了很多风味。

保持原有颜色的翠绿豌豆，上面有一团雪白的，如同他躺在床上一偏头便能看见的软软的云朵。

那是一团奶酪球，有些潦草的裹着几颗豌豆。

“用两瓣蒜，半根韭葱切碎，加入黄油炒软，这道菜最关键的就是蔬菜高汤或者浓缩鸡汤，豌豆用的就是冷冻豌豆，但是在餐厅里一般都是现拨青豆，用叉子把豌豆碾碎，入味需要中火煮十分钟，收干汤汁，口感也会变得更软糯，还有弄碎的布拉塔奶酪加持，擦点柠檬皮，清甜的豌豆搭配浓香的布拉塔奶香，如果换成酸奶油还会有别样的风味。”

应默拧着眉头，似乎对他介绍菜品没什么兴趣。

“我现在终于能吃出味道来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如此精细的味觉了，从前我都是靠习惯，加多少盐合适，食物炖到什么颜色为宜，现在我终于找回了味觉，”萧正青继续说着，毕竟应默帮他治好了味觉缺失，他还是想和应默分享喜悦，唇角不经意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道豌豆做错了，问题出在奶酪的选材，以及豌豆的炖煮、高汤的熬制上，如果换上布拉塔奶酪，炖豌豆的时候可以换成中火，不要着急慢慢炖煮，会比现在更好一些，哦，对了，还要再加点盐，缺点味道。”

萧正青的心头难得感到一阵轻松，他遗失味觉就是在鼻腔手术之后，对他这个靠味觉、嗅觉才能工作、比赛的厨师来说，简直是个莫大的打击。

虽然他屡次劝过自己，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萧正青仍旧会因为这件事而焦心，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直到这一刻，他的麻醉药剂渐渐失效，头顶开颅的伤口撕扯着疼，脑子里犹如翻搅一般，晕乎不已，他分明应该虚弱地靠在床边，现在却因为重新找到味觉，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

窗边伫立的应默离他很远，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百无聊赖地扬扬眉，歪头盯着他看，仿佛在看什么傻子。

“如果做手术了，还是不能帮你治好病，那开颅手术有什么用？是为了看看你的脑子有没有进水，然后看见了没有，再重新缝合一遍吗？”

应默一如既往嘴毒的不留余地，还是原来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