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
他不会说话,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提醒,见男人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用没被牵住的右手指了指左手,像在打报告,然后才挣脱出来,掏出小本子写字给他看。
说是本子,其实是广告纸裁半叠厚后用订书机订成一本的“本子”,背面没印广告被季雨用来写字,写满了一个个歪七扭八的铅笔字。
落笔前犹豫了好久,季雨担心自己字丑对方看不懂,可的确没有别的交流方法了。
特地翻到新的一页,一笔一划尽量写得工整:
药铺买药,您不等,可以先走*。
男人一直看本子却没说话,季雨还以为对方没看懂他的鬼画符,有些不自在,也有些着急,开始比划起来,企图用肢体语言表达,指指岔路口的方向,又将食指中指做成走路小人的模样。
岑之行艰难辨认完少年的小学生字体后一抬眼就看见这幅画面,登时笑了。
“等你,不着急。”岑之行扬了扬下巴,示意季雨带路。
岔路口里没有路灯,越往里走越黑,少年走得不快,习惯性低着头,呼吸有些急促,时不时回头确认他没有走丢,却并不与他对视。
季雨讨厌黑暗,非常讨厌。
按计划七点多他就该到家了,根本不用走夜路。
可他好像天生运气差,偏偏在独自来镇上的时候撞见了蒋识君。
正想着,手腕忽然一凉,紧接着一束不算宽阔的灯光照亮了彼此方寸之间——岑之行携着一小块光亮走到他身边,像牵他走出小巷时一样牵他走进光圈。
方才的纷乱念头被打散得七七八八,他盯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久久没有回神。
岑之行无奈道:“别看我,看路。”
戳破心事的尴尬让季雨脸颊“唰”一下烧红了,慌张低头,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心跳突然这样快,悄悄按了按左胸口,好一阵子才恢复寻常。
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岔路后前方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路边低矮窗内透出微光,但并不能完全照亮路面,所以岑之行没关手机手电筒,最后跟着季雨在一间挂着陈旧牌匾“百草堂”的木屋前停下。
远近空气中都浸了药草味,微苦,却也不算难闻。
季雨轻敲了窗口三下,正在煎药的白发老妪闻声抬头,见到是他笑得眼角边都堆起了褶皱,满眼慈爱。
“阿雨来啦,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哩?还是要膏药啵?”老妪口音很重,岑之行只听懂半句,季雨却能跟她正常交流——一个讲一个写,偶尔少年也会加上肢体语言,来回比划。
月光渐明,白霜洒落门楣又落在两人身上,像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和谐而安逸。
岑之行摩挲指腹,直到少年提着膏药跑回他面前,他理所应当用指腹刮擦了几下少年左边侧脸,还有些红肿,季雨没忍住龇牙咧嘴。疼的。
“怎么没给自己买药?”他问。
季雨指了指自己又摆摆手,意思是自己不用药也能好。
岑之行蹙眉,捏起他下巴偏向右边仔细瞧了瞧。
少年皮肤白,更衬得巴掌印刺眼,白玉生瑕,总归遗憾,他暗叹了口气,情绪不明道:“等着。”
季雨直觉对方心情不太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秉持着不给人添麻烦的念头,乖乖站定,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