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开的手,一点点上移,颤抖地对视。
岑之行平静地问:“决定好了吗?想好理由了吗?”
季雨像被触碰的蜗牛触角,瞬间又缩了回去,沉默地摇头。
手疼,血管疼,他想把异物感强烈的留置针拔了,左手覆上去摸了摸,越摸越疼。
岑之行瞥他的手,转头叮嘱季老爷子:“输液的时候给他垫个热水袋。”说完也不再等季雨的答案,扭头便走了。
往后两日,岑之行再没来过,期间村委会来过两趟,第一趟是取了季雨撤掉报案的签字,第二趟是来找岑之行的,因为岑之行作为报案人,还没同意。
季雨抱着热水袋垂头坐着,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第四天中午,岑之行提着保温桶来了,跟季忠良交谈几句才转过头,看见季雨的脸色,蹙了下眉。
季雨显得有些局促,干巴巴地用左手抓了下被子,岑之行没等到季雨再有别的动作,面无表情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搭好小桌板,盛出粥。
简单的一碗小米粥,温热的,香喷喷的,季雨肚子应景地“咕咕”叫起来,他偷偷看了岑之行一眼,左手捧起粥碗喝了一口。
好香。
他是真饿狠了,狼吞虎咽的,岑之行抵住他额头,叫他“慢点喝”。
季雨停下,对上岑之行的眼睛。
男人表情还是很淡,说不出的冷漠,说明气还没消,季雨一下子蔫儿了,低头小口小口喝粥,脑袋都快埋碗里去了。
等他吃完,岑之行坐到床边朝他右手扬扬下巴,“怎么不用右手,打针不舒服?”
手很疼,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岑之行说,如果现在把平板拿过来打字的话,岑之行会不会觉得他故意卖惨,手疼会说,到解释撤报警的时候就不动了。
季雨把右手往被子里缩了缩,岑之行安静看着他的动作,忽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把床头柜摆放的保温桶收拾好,外头突然飘起小雨,岑之行提步去关了窗,等季雨抬头看他的时候,缓缓道:“我明天会去把报案撤掉。”
季雨眼神有些失焦,怔怔的,望着岑之行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季雨出院前一天,村委会又来了,跟着蒋家父子一起来的,送来果篮和保养品,说感谢季雨,说季雨心胸广阔,爱护邻里关系。
季雨假笑都扯不出来,抓着床单,浑身细细发抖。
临走前蒋耀跟季忠良提了给他找城里的卖货渠道的事情,以表感谢之情,说完也不等季忠良反应,领着儿子和村委会的人呼啦啦走了。
出院那天,岑之行还是开车来接人了,从县城回村镇,路途太远,爷俩不好找车。
进病房的时候护士正给季雨拔针头,惊呼着:“你手疼咋都不吭声呢?这都成静脉炎了。之前打针也没细看,有点肿痛你要跟我们讲的呀。”
季雨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护士声音也小了下去。
“叫主治医生再给你开张单子,拿点药,回家用土豆切片敷一敷也成。”
那根横亘在血管里的软管终于被抽出,季雨只觉得轻松,手背到手臂有些青色血管线条在皮下很明显,蜿蜒着,还是有点疼,但没那么严重了。
岑之行走过来捏起他手腕看了看,留置针的针孔要大些,针眼位置青了一片,手臂皮下蜿蜒的血管也有点吓人。
他说:“活该。”
转头去办公室找主治医生开了药单,下楼拿药。
一袋子药品被轻轻抛过来,季雨下意识伸左手接了,袋子里还放着药单子,上头有药品名称和价格。
季雨抿了抿唇,住院费药费都是岑之行付的,这些都要还的,可他已经六七天没跟对方交流过,甚至面也没见几次。
回家再说吧,在医院就还总惦念着这件事,希望回家之后行哥可以消点气。
季雨的想法还是落了空。
岑之行把他们送到村口,却没有一起走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