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草料,抬手摘下来,弹了弹,“这批士兵是去镇压曲州兵变时受伤退役的,那时快赶上新政,各项政策改得厉害,朝廷原定的五年抚恤钱和赋税减免被改成了三年。”
“他们的抚恤钱粮被裁减了?”
“对,士兵原籍所在的县衙申请按原定五年抚恤,但户部与兵部相互推诿,批文跑了小半年都没签发,将军说最终批文下来前,由将军府先垫付钱粮。”
“这个月的抚恤,原定是大比武过后给的,”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可今年秋冬多暴雨,大比武推迟了好些天。本都是些可怜人,谁知有狼心狗肺的呢?我听说胡金顺的哥哥好吃懒做,有田不好好耕,欠了一身赌债,定是指望着这笔钱去补窟窿,才撺掇人来闹事。”
俞知光根据胡金顺哥哥报的银钱和来人数目,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钱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便是从她嫁妆里拨出一部分,也能够补得上,不过薛慎定然不愿意用。
那府里怎么会周转不开,非要等到大比武过后?
她擦干净手上的点心碎屑,去到曹跃的前院厢房。
“大娘子?”曹跃手握狼毫笔,显然没想过她会来,方才被薛慎勒令收回去的账簿,正大咧咧地摊在桌上。
*
翌日惠风和畅,晴光明朗。
卫镶驱车,送俞知光到寿南山大营,观赏十二卫比武。大比武是本朝重要活动,不止帝皇家与百官同来,还有附属国与邦交国的使团参与。
俞知光来到为武官女眷专设的帐篷,里头燃着银丝炭,小炉上烧着咕噜噜的热水,暖融融的脂粉香气拂面。
好些女眷早已到场,更有那不拘一格的女郎,像模像样地画了一幅赌盘图,铺开在长条梨木案上押胜负。上头堆放不是钱币,全是香粉珠钗,像个琳琅满目的小摊子。
“点翠阁的蝴蝶嵌珍珠赤金簪,我提前大半月订货才买到的,拢共没戴过几回。”秦三娘率先将赤金簪放到个空的甜白釉浅口碟里,推到代表金吾卫那格赌盘里。
“我跟一盒云梦阁的双花胭脂,金吾卫胜。”
“我跟一对鎏金黄宝石手钏……”
除却想支持自家夫君,意思意思撑个场子的,女眷们押宝金吾卫的占绝大多数。独独有个藕粉色轻裘衣的女郎财大气粗,搁下一锭足秤的金元宝,“我赌右威卫胜。”
俞知光正关注着上头押宝的物件,见此好奇地朝女郎注视,却得到她冷冷一瞥,冰渣子似的刺人。
女郎看向她:“你就是薛将军新娶的妻子?要跟我赌一把吗?我可再加码。”她作势往袖口里再掏荷包。
俞知光摆手:“我就是看看。”
在场女眷除却秦三娘和李四娘是她出阁前的点头之交,其余都没打过交道,包括这位粉裘女郎。
她离长条案远了些,正要寻个位置坐下。
一位披着烟紫色斗篷的美妇人指出身旁的空位,眸中含笑看向她。俞知光落座道谢,听得妇人柔声道:“那位右威卫司马将军家的新婚夫人,姓姚,叫姚冰夏,向来是这样喜恶分明的直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俞知光父兄皆是文官,交际也大多数限于文官圈子。
“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我夫君是金吾卫中郎将陈镜,大娘子想必是见过的。我姓柳,在家中行四,大娘子唤我柳四娘便可。”
陈镜是薛慎营里的副将,俞知光见过两面。
难怪对她这样热络,俞知光眉眼一弯:“柳姐姐。”
柳四娘笑得更真心几分,眼神觑向被押宝成小山堆的甜白釉浅口碟,“大娘子真不下注?旁的比武赛不说,每年就搏击与骑射这两项,薛将军只要下场,都是头筹。”
俞知光摸摸发鬟上的珠翠,又看看腰间珠串,“我今日穿戴都是心头好,哪样都舍不得。”
她话音刚落,比武台上铜锣连敲三下,搏击开始了。十二卫各派一人,按抽签顺序,两两对搏。偌大的比武台用粗麻线拉出六格擂台,谁先掉落出线谁便算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