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装待发,点将整兵后,才抽出空派人通知崔府的阿姊与将军府,眼下二人都该收到消息了。
“将军是不想折腾,可有小娘子舍不得啊。”
贺春羽的声音在身后,忽然揶揄起来。
薛慎没转头,手中马鞭不重不轻地往后一甩,贺春羽一顿骂骂咧咧,勒紧缰绳避开,“狗脾气,这都有人冒雪赶来送你,真是想不通。”
说得什么怪话。
薛慎侧目,城门卫盘查放行,印有将军府徽标的马车和卫镶穿越一众相送军士的亲眷,来到了他的马前。
车门打开,先露出一双粉珍珠白花缠枝的绣鞋。
冷风闯入,卷散了熏炉的暖热气息。
俞知光一双脚才踏出去,就冷得打了哆嗦,听见薛慎沉稳的声音穿越呼啸风声,“你别下来,我进去。”
她刚探出去的半个身子,立刻缩回了马车里。
薛慎一身明光铠,锐意逼人,携裹着风雪寒气。
人一进来,车厢内就好似冷了几分。
他入鬓长眉覆着细雪,在俞知光注视下一点点融化,声音也不温不热:“何事赶过来?”
“我来给你送行啊。”俞知光理所当然。
有道是穷寇勿追,丢了军籍而顿觉无法谋生的士兵,就如同陷入类似境地,会更加绝望激烈地反扑。
薛慎要面对的,或许是八千个这样的人。
车内静默了一阵。
薛慎不知作何反应,他从军时,阿姊已嫁,每每冲锋陷阵,都是一人去一人归,哪怕已经调回皇城,亦不会让薛晴来相送,薛晴横竖干不出那种依依惜别的事情。
俞知光也没有愁眉苦脸的打算。
明媚面靥上还带着点笑容:“还好赶上了,给你。”
塞到他掌心里的东西,轻飘飘,烘着暖热,像是被她就这么攥了一路。薛慎低头,望见一枚平安符方片,系着编织好的穗子和一颗剔透近透明的琉璃珠。
他尾指一勾那枚琉璃珠,“怎么还有我的份?”
俞知光轻声解释:“在永恩寺一起求的,不过琉璃珠要拿去给戒空方丈诵经开光,耽搁了好几日才拿到。”
她静静看着眼前披坚执锐的男人。
这张脸与她初到皇都,在户部侍郎罗府大门前看到的渐渐重合。血污煞气褪去,刚毅英武的面容变得清晰。
从永恩寺回来后,俞知光找人打探,才知道姚冰夏的姐姐就是嫁入户部侍郎罗家的夫人,那个给俞家送马蹄糕,笑起来和善温柔的罗家夫人。
但她还是想把平安符给薛慎。
“薛将军不信鬼神,但我信,祝将军常胜常安,早日归来。”俞知光想了想,“你不想随身戴的话,就把它挂在兵器架上,我问过永恩寺僧人,说这样也可以庇佑。”
薛慎捻了捻那枚琉璃珠,“是花里胡哨。”
说罢,他把平安符收到了最贴身的胸甲后。
“俞知光。”他喊她,接下来并不说话。
幽深狭长的眼眸对上她的,眼里少有外露的情绪,像夜里的一盏小灯,明亮而不灼人。
俞知光第一次想躲开他的眼神,却不是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