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白檀攥紧小铃铛的小手,抬起头,“小铃铛是我生的,我三年前从医院检查出两性畸形,我还和男人恋爱生了孩子。”
白蕴舟眉尾一动,所有的情绪融化进淡淡的毫无波澜的表情中。
穿越夹杂着浓重香火味儿的空气,漫长的视线停落在白檀的脸上。
白檀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看到爸爸身上这身几十年前流行的西装,那断了腿还用胶布黏上的眼镜,以及他手里拿着的老式诺基亚按键手机,他可以预想到爸爸会怎么说。
这样古板老旧连网都不会上的人,一定会说他恶心。
时间和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只有不断燃烧的香烛提醒众人这并非静止画面。
香灰断掉落在香炉里,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白檀鼓起勇气抬头,发现爸爸还在那样盯着他看。
漫长的一个世纪过去了,白蕴舟缓缓翕了眼。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嘶哑:
“知道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白檀却莫名觉得内心空了一块。
白蕴舟扶了扶岌岌可危的眼镜腿,转过身:
“我不能请太多天假,村子里在忙小孩子读书的事,我不能久留,先过去了。”
说完,抬腿离去。
白檀怔怔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来去匆匆,想见一面难于登天,五年间他的头发全白了,每一根都是他心中的大山,都是那些亟待脱贫致富的人民。
下个五年之后呢。
他又会变成怎样陌生的模样。
白檀作为职业小说家,很喜欢给笔下的人物赋予一个完满结局,这是他唯一能完全掌控的故事。
可现实生活中,很多人要带着缺失的这部分仓促走完一生。
像圆润的球缺失了一部分,滚不动,走也难,所以每走一步都是跌跌撞撞,撞得头破血流。
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冬日灰暗的天际中,朝着心中的乌托邦继续前进。
*
第四日,所有的亲戚都来了。
葬礼主持招呼白檀过去。
他抬起漂亮的骨灰坛轻轻放进金丝楠木棺椁中,还有妈妈生前的遗物一并安置进去。
四个工人抬起沉重的棺椁盖子,慢慢盖上。
“妈妈……”萧绾跪在棺椁前,挡着工人的手不让他们盖棺。
一片阒寂中,女孩子悲痛欲绝的哭声徐徐不止。
昏暗投上小小的骨灰坛,渐渐扩散,遮住了照片中的绝美容颜。
“哐当!”
棺材钉狠狠砸进四个角,一声一声,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白檀缓缓翕了眼。
酸楚在鼻根蔓延开,热泪从紧闭的双眼中被挤出来,顺着脸颊滑下。
混乱中,白檀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和一只柔软的小手同时握住了他两只手,紧紧攥着。
白檀别过脸,轻轻道:
“走吧。”
寂静陵园中,以“林知微”为名的墓碑前摆满大束鲜花。
在那些鲜艳的娇嫩的花朵中间,夹杂着一簇小小的小米兰。
这是米兰花今年最后一次开花了。
*
一月中旬,小铃铛的幼儿园正式放假啦!
神兽归笼,白檀停了一切工作专心在家陪娃。